2018年3月29日 星期四

午夜夢廻

就是那四年的光景,讓夢中總會見到,自己在中大的校園徬徨彷彿,有時是在志文樓的宿舍,有時是走在誠明路的途中,有時追趕著校巴,有時是在迷惘。
今天總要到中大一看,廿多年了,是人面桃花的遺憾,還是千里遇故知的喜悅?活到中年時份,回首從前的青春歲月,總會是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。
選擇坐72號巴士到赤泥坪下車,再走進校園,門外已見工在抽煙,好不守規矩,當年就是學生也在校園抽煙,老師也說他們就是走堂抽煙打麻雀度日,寫意非常,老師那年代進大學的就是精英中的精英,堂不上又有何不可,只要學問做的好便是。
由正門走上聯合書院,紫荊盛放,遠看就如日本櫻花,但並不暴烈,只有溫柔隨風飄揚,馮景禧樓是夢中常出現的地方,當年常在這大廈流連,上課找老師,夢裏都會是走不出這幢大樓的心慌,或明明到五樓但永遠不能到的憂懼,我不敢進入,怕會遇到如夢中的光景,那是廿多年的夢魘嗎?人生得不到的很多很多,我們只找著不放,但卻忘了擁有的東西,是人的執著與痴迷嗎?我如何能羽化成仙?
聯合書院的宿舍,沒有改變,如時光倒流,在前面的草地上,我聽到同學說,你死了我的故事便完,他男友接著說,你死了我的故事還長著呢,大家哈哈大笑,那是讀工程的俊俏男生,現在的理科男會有這樣的文學造詣嗎?還是只會沈迷在電競的虛幻仙境中,不能自拔。
走著聯合通向新亞書院的秘道,一望無際的是八仙嶺,與吐露港前的嶄新豪宅,與合李嘉誠的大觀音像,年少時並不覺得,與八仙嶺對望是如何的得天獨厚,忙著的是趕上課及談戀愛,那些沒有樓沒有觀音的景色,一去不返,而人文館底層的老舊儲物櫃,還在,如他鄉遇故知的,當年我就放些厚重的書本在這裏,在夢中我總會到來,拿走些什麼又放些什麼,像一個心靈的寳盒,如今來到這荒廢的現場,真實與虛幻重疊,過去與現在交流,何為真何為假,已經沒法分別,怪不得曹雪芹會說假作真時真亦假,無為有處有還無,這樣的感悟真要到四十多歲才領略幾分。
四年一宿,我慶幸還有一年的宿舍生活,住在志文樓,沒有海景住在橋下的一個單位,志文樓樓梯旁的倒影已成中大景點,有婚妙照在拍,攝影師說要男的抱著女的再鼻對鼻,狀甚甜蜜,男女都在嘻笑,他們不知道在若干年後,只會當彼此是親人,為了道義或不想令對方傷心才不出軌,心底裏各人另有所愛另有所屬,世間的殘酷就是,時間讓所有愛情變質,像杜牡丹亭的杜麗娘,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的愛情,只在戲曲裏存在,現代的愛情故事就只有爾虞我詐,或得過且過,一往情深已成絕響。
從新亞走到本部的醫學院餐廳,正值中午,學生都在吃飯,有的還自備環保飯盒,很有桃花源的意味,大家都為著環保各盡一份綿力,而我來錯了時間,下午才有的檸檬批,原來師傅已退休了,一切好像都是從以的好,在飯煲底下,曾經是迎新營的聚腳地,或是約朋友的地方,在邵逸夫樓前的校巴站,還是烈日當空,同學仍在等校巴,碧秋樓還是電腦中心嗎?只是四年的校園生活,為何我那麼依戀過往,是對現在生活的不滿,還是我根本不曾成長?
從本部走到崇基校園,那是一條樹木繁茂的小徑,從前如果趕不到校巴,便會走這條捷徑到本部,滿身是汗的青葱歲月,有潺潺的流水鳥語傾聽,綠悠悠的我記得我在上一節通識課談的就是生態的問題,就是在象牙塔內我們才能夠高談濶論。
崇基的未圓湖,讀書時未曾到過,或許是太匆忙了,只有在路上遠觀,今天終於在湖旁,有鷺鷥相伴,牠眼睛離不開湖內肥美的錦鯉,專注得我也很專注牠,在荷花池旁,只牠點綴了荷花池還是荷花池點綴了牠?一切都不重要,重要是良晨美景,賞心樂事,有這樣的閑情來看水看鳥,不再時少年妄撞的忙亂,天空忽然起了烏雲,怕是雷雨的先聲,已介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年齡,會害怕這少少的風雨嗎?
今夕會再夢到,是課堂遲到是功課交不到是得不到某人的愛還是,生命裏的遺憾事業上的不濟婚姻的麻木,跌跌撞撞到我們來到暮年,只有接受命運的播弄,如是,如普羅米修斯的殘忍。
但願不曾離開或離開了就不再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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