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月3日 星期五

微微小說--甘道大宅

從末日酒店起,靡迷上了鵝黃色白窗框的大宅,那是殖民年代殘存的記憶。那時的世界存在讓人醺醉的童話,遙遠的國度,異鄉人帶著獵奇的姿態,在東方尋找傾城之戀。故事總是由小甜甜式的大宅說起,安東尼、湯姆士的洋名此起彼落,像浪捲上的海灘,總會帶來耀目的貝殼,如記憶般的珍藏著,身體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。
香港的半山樓宇,在獅子山下營營役役的平常人,看著如歐洲的古堡,高不可攀。靡沿著灣仔峽道的斜路,不斷向上走,在寳雲道的舊式公園稍作休息,坐在旁邊的長者,向你說了聲早,你不忙也回了聲早,說著天氣的陰冷,走著山徑不費勁,他說也是,正是鍛煉的好時機。公園內一群中年人士玩著遊戲,主持人用廣播器說話,好不嘈吵,靡說道,人總有點反老還童的回歸。
長者笑而不語,你立即用手搖著,示意不是說他。
也是,可以反老還童,畢道也是幸福。他說。
不可逆轉的時間,只有心可以保留。我說。
小女孩,看妳還是有所糾纒。
在外地遊逛,細小的東方人總會給西方人年幼的錯覺,將近知天命之齡,給人稱作小女孩,也是旅途之樂,在香港,則是諷諭之味了,但老者並不至於此,只是像得道高僧,渡人渡己。
我的家再上便到了,賞面到寒社參觀。
香港這一帶的地段,比黃金還要珍貴,面前的長者,一般的行山服,唯眉宇間的精明與洞悉,卻非比尋常。靡思忖著如何回答,老人已說著跟著我來吧,小姑娘。
一路走著陟峭的道路,那老人氣也沒有喘過,還一邊和靡說著閒話,靡從後觀察,老人瘦削的身形,想有五尺八寸高,頭髮白灰相間,眼神慈祥中微透一絲世故,想是年輕時的咜嗟風雲的遺跡,年齡難以估量,會是九十歲的也會是七十來歲,給人一種跳脫紅塵之感。
隨著長者的步履,到了灣仔峽公園,重見車路,公園內小孩在嬉戲,外傭在聚餐,快樂依舊。
我的家便是黃色那間。長者指著一間在公園對面稍高的一間,就像末日酒店般,鵝黃色外牆雪白的的窗框,靡呆了半响,那大宅,是遊客參觀的級數,難以想像真的會有人住在那裏,而且在香港,一個平均每人只有160呎的地方。
靡故作鎮定,這是她多年工作練做下來的能力。
那像很有故事的建築。靡說。
也沒有什麼掌故,只是七十年樓齡,內裏也沒多少改動,舊景不再,唯有依戀舊物。
先生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舊情吧。靡大膽的問。
小姑娘,你是寫小說的嗎?哈哈。世間沒你想得那麼浪漫多情。
這樣的大宅就配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。靡自說自話的。
物是物,情是情,再多的美物也難買一段真情啊,小妹妹。老人肺腑而言。
靡想著的小心用詞均作徒然。在智慧老人面前,自己也真是不過是小妹妹,以為可以說些警世金句,也不必再構思,徒費心神。
走上大宅的入口斜路,站崗的保安員尊敬的向長者打了招呼,輕輕描了靡一眼,不多不少,便確定了她訪客的地位。
博物館式的大宅,一旦作為家居,就像是住進歷史之中,分不清什麼是過去什麼是現在。踏進偌大的客廰,看到的一對雕花的玻璃孔雀,直飛天上之貌,有取月之志;而宮庭式的家具,與這對琉璃的鳥像,毫不相配。
這個裝飾很是特別,好像從沒看到過類似的。靡不禁讚嘆道。
長者點頭稱是,並示意靡就坐,舉目便是維多利亞港的景色,厚薄不同的雲層積聚,與高低不同的大廈,構成深淺有致的水墨顏色,偶然麻鷹飛翔,增添一點生氣與無奈。
小姑娘,看來你對舊物很有興趣。長者觀察著靡貪婪的眼睛。
相比新的建築,古老的住宅總讓人浸沈在裏面,不能自拔。
靡想著自己會是張愛玲時代的大學生,被范柳原一類的富豪放在掌心裏愛惜,或玩弄。可惜這只是少女的夢,到了初老之年,真心的與假意的,一概接收。假的裝扮起來似真,也就是真的了,執著只是,難為了自己。
你知道戀舊的人總是忘情的嗎?靡忽然的說。
也是,他們戀著的只是自己的舊,並不是別人。長者很快的回應。
你很明白,我們是同類人。靡微笑低頭。
和我喝一杯吧,敬我們的同類人。長者冷不防已遞上一杯晶亮透明的酒。
辛辣的酒精往喉嚨中竄,靡並不是好酒之人,但決心要喝光這杯,彷彿便完成了生的儀式,可以得道升仙了。
那是什麼酒,辣後的回香,引誘人想一嚐再嚐。
是GIN酒,我想你是喜歡杜松子的香氣。
杜松子?是什麼樣的。
老人指著屋外一顆參天的松樹,隱約有些深紫色的小果子,像藍莓,酒就是帶著這些果子的松香。
我想我要愛上這種酒了。靡看著看著,彷彿就到了極樂。







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想著旅行

我見到高松的機票,很便宜,便想離開此處。 我懷疑是否每人也他的長處,我做著各種不稱職的事,沒有值得説出的才能。 昨天買了黃色的車厘茄,因爲買兔仔菜買二送一的優惠,咬下去像三文魚子那樣,皮脆多汁,很快吃下一盒。 快完了的健身課,下課後總有一段快樂的時光,不爲什麽,衹是運動後的安多酚...